李翊云:现在有没有这个感觉?还是这样子,因为我大概讲中文要讲得慢一点。我觉得英文对我是两种,一个是在工作的时候,比如跟同事说话,或者教书的时候跟学生说话,那就是公共语言了。我讲的语言他们得听得懂,但是那只是我生活的一小部分,我生活一大部分主要就是坐在家里,我就是主要是坐在家里自己跟自己说话。我自己跟自己说话也是用英语,但是那时候就没有人听得见,就是自己说,所以就是没头没尾。当然不是说出来,就是在脑子里说,因为很多年写东西也其实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,所以就习惯了。我觉得英语,有些英语有一部分的语言就是我自己的,就是我就是私人语言。OK,然后写出来了,大家看了不要紧,但是还是我自己跟自己的对话。
钟娜:你用这种角度来切入英语,然后用英语写作,你觉得在一开始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和困难吗?会不会有一种,你的私人语言的频率和大家的频率不容易那么搭起来的情况?
李翊云: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用什么语言就是取决于我在看什么书。比如我在看简·奥斯汀——17世纪的作品,那我的语言就会非常快地转变。我在散文集里写过,我们在爱尔兰旅行的时候,一个服务生的英语就有爱尔兰口音,他就用英语问我们要不要什么,我就回答了,就是一种用爱尔兰口音回答的。我的小孩子说,你真是很rude,你太没有礼貌了,听上去你像在嘲笑人家。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,但是我觉得有的时候我的头脑就是别人说什么,我就像回音似的,我就回出来那个声音了。看书是一样的,我要看到什么样的人,我的英语就会转化成那样的英语。所以可能我用的英语就跟比如在公共场合用的英语是不一样的,不过那也不要紧。